厨娘收拾散乱餐桌,青棠拿了霍清端脱下的衣裳打算浆洗。只看到霍清端扔在炕床上的册子,她忍不住出口说:“那是我嫁妆箱子里的,你别随手就扔,让人看了去多不好。”
霍清端瞟一眼册子,那么粗陋的画工,还有人会看。想也不想直接回青棠一句:“你怕人看见就把它拿灶房烧了去。”
拿去灶房烧了,这怎么成?青棠不同意。娘说的洞房太过简单,就是由着夫君摆弄。她只知道两个人要脱衣躺在一起,然后呢?什么也不知道。既然那事不可能去问别人,就只能偷摸着照册子上写画的学,如何能拿去烧了?
要知道霍清端是死过妻室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也不会那事,胡乱摆弄之下折腾死了妻室。为了安全计,在那事上她不能糊涂。霍清端做的对,很好;做的不对,她得给他纠正。毕竟好身体是要爱惜而不是拿来折腾的。直愣愣说出来会伤霍清端自尊,青棠想了又想,才婉转说:“我看着学会做了,你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霍清端看着青棠,黑眸涌上怒色。在那事上,他需要青棠的体贴?真想学,直接求他不是更容易,用得着偷摸对着个册子学?!还美其名曰她会做了让他省力气,她是想骑在上掌控他吧!
怎么又变脸了,她都这么体贴他了?青棠不解,也不愿意面对黑脸的霍清端,抱了衣裳转身出新房门。经过厨间看到厨娘,她快速走进去,对厨娘说‘公子要是烧什么稿纸册子,你千万要拦着。咱们不能因为一次科考失利就灰心丧气不是’。厨娘知不知道霍清端是端王不要紧,厨娘只要知道不能让霍清端随便烧东西就成。
这夜,青棠的新房没了龙凤红烛摇曳,回归到燃菜籽油灯照明。霍清端没再执卷翻看,那浓重的油烟熏得他头疼。青棠拿了针线笸箩出来想练练小针脚,奈何光线昏暗,她不得不一再往油灯前凑。然后刚缝的两针,头发就被燎了一小簇。
伸手摸下发黄的卷曲断发,青棠还没来及得惋惜,霍清端已然开口:“依你这样缝两针烧一卷头发,怕是一件外袍缝制完毕,再见你,那乌溜溜青丝已付诸青灰。”
青棠哀怨看眼霍清端,他光看见她笨,怎么就不知反醒他自己的没眼色?剪去多余烛花让棉芯烧得旺一些,她不就不用往油灯跟前凑?不往跟前凑又怎么燎得了头发?想她在高老婆婆家的油灯下做针线可是一根发丝都没燎着。只油灯下做针线活,她要是能勤剪烛花的话,也不至于燎着头发。
所以燎头发这事上,霍清端和她,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没什么可说的。但就此忍着,若霍清端得寸进尺寻个由头还奚落自己呢?没眼力见儿不可怕,给他明明白白点出帮他找事做就是。递一把剪刀过去,青棠说:“烛花太多了,你剪剪,屋里也能亮堂些。”
霍清端接了剪刀,先是迟疑看下油灯的细细棉芯,再看看手中剪刀,问青棠:“你确定用这么大的剪刀而不是用小铁签子去剔烛花?”
小铁签子,那种细长不大的东西,整理时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丢了,或是再用的时候忘了把它收在哪儿?哪如剪刀,几乎天天要用,在笸箩筐里一翻就能找到。再有剪刀剪烛花怎么了?不记得有那古诗写道‘何日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请注意,人家用的剪而非剔。青棠回答地振振有词。
霍清端不答理青棠了,跟活得粗糙的人讨论剪刀也分精致小剪与铁制大剪没意思。她不说要剪烛花吗,那就剪。至于会不会一剪刀下去剪断棉芯让屋内凄黑一片,这个,看感觉吧。
剪一个烛花,又剪一个,棉芯燃烧的焰火不旺反更见晦暗。霍清端停住剪烛花动作,漂亮长眉微微拧起,这么个简单事,他都干不来?深深看眼跳动火焰,他再次出手。剪刀尖刚刚触及燃烧棉芯,火焰突然消失,下一刻腾出一微蓝小火团。
这下子别说亮堂了,屋里连晦暗都算不上,他将将能分辨出青棠优美的脸部五官轮廓。朦胧隐约光亮下看她,分外柔婉端庄,似乎也能这样柔婉端庄到生生世世。只灯下错觉到底掩不了现实所见,这样一个动若脱兔静装温婉的姑娘,他能陪她暮暮朝朝?
别人剪烛花都是越剪越亮,怎么霍清端剪烛花反而更暗了呢?青棠抬头,葡萄大眼对上霍清端温情黑眸,鹅蛋脸‘腾’一下红透。垂眼羞涩两息,她勇敢抬眼伸手去要剪刀,柔和说‘还是我来剪烛花,你看着。”
边剪烛花,青棠边耐心说:“别一下剪得太狠,火焰要燃不上来就会熄掉。这剪得时候剪刀刃要偏着些,别压了焰火。剪完之后用刀片稍扶一下棉芯,别让它弯下来,那样费油不说,也亮不了多少。”微偏头看看霍清端眸里映出的跳跃火焰,顿一下她又补一句‘你累的话就先去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