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菜陆陆续续上齐,宫保鸡丁,香酥藕夹,四喜丸子,青笋烧肚条,韭菜炒蛋,凉拌三丝,清炒香干和一碗香菇炖鸡汤。只有两双碗筷。
嬷嬷笑呵呵的从厨房出来,取下围裙,随意扔在旁边四角靠椅上:“渊哥儿,你吃着,我和老卢去外面买点东西。姑娘,别见外。”说完,也不等秋云回应,牵住老者朝门外去了。
秋云在屋内,听见关门声,如豆油灯跳了跳。
程渊看秋云愣神发呆,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惊到了你,陈嬷嬷性格爽朗,你别见怪。”秋云苦笑,提起筷子:“承蒙公子看的起,带我来私宅用饭,何来见怪。”程渊看她苦着脸,筷头在嘴里含着,似有百般苦恼却不肯言,想起她平日总是云淡风轻,倒未曾见过情绪外露,忍不住笑起来,往她碗内夹个酥藕:“尝尝这个,里头的肉加了荸荠,吃起来脆爽不腻。我们边吃边说。”秋云随意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见她吃的干脆,程渊笑着说:“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对你如此亲近。”“嗯。”秋云点头。“我说你像我娘,你信吗?”秋云没被噎死,抬头看程渊戏谑的神情,脸沉下来:“陈词滥调。”将筷子端正放碗上,正色道:“想必令堂已经过世了吧。”
程渊眉头微簇,早知道她是个聪明姑娘,没想到这么聪明。
“与先前说的海尽头字符有关?”秋云试探说下去,暗暗揣摩他表情:“初次见我的时候,就单单注意到字符,要么是你好学,要么是你见过。而你还连连追问,不惜帮个仅见两面的乡下丫头,想来你是对字符很看重。再说到你家,我见书架上多外藩书籍,更确信你早有研究。”“那你如何得知我娘……”“若你娘未过世,你的房间能装饰成老学究模样,清心寡欲,连只虫子都没有。你丫头向你告诫夫人之言,你面带不屑,想来不是亲娘也不用太尊敬。”秋云还有句话未说,你在府中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程渊默了默,停下手中的筷子:“你很聪明,猜的**不离十。我娘生前弥留之际,曾在我手心蘸水写下类似字符,如今我翻遍书海,也未见该字由来。那日在庙前见你泥丸中的字符,笔画竟是同根,字符这东西,都有其规律。我原以为,你会知道其中含义,谁料想……”秋云看他眼中似乎有水汽,正想安慰两句。
却见他抬头盯着秋云,满目碎光透着坚毅:“我母亲死的很蹊跷。”
只差一点,秋云就动摇了,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屋内更是静的可怕。不知巷子内谁家孩子淘气,传来大人的呵骂和孩子的哭声,风吹云动,转眼浮云已过,天井内投下大片日光,屋内亮堂不少,油灯却暗下去。抬眼间,秋云看见程渊深黑色眸子如深海般沉,细声劝道:“往后去南海问问,兴许能有线索。”他面如死灰摇摇头,筷子掉撞在碗沿上,叮当两声响:“终究阴阳相隔。”秋云无可奈何,另为他取来碗筷,盛上汤。
两人枯坐无言。
还是程渊先开口:“请你吃饭,倒弄得你不开心。”秋云顺着说:“没有,你帮了我大忙,应该我请你的。”他喝口秋云盛的汤,眉头舒展开来:“一言为定,下次换你请。”“呃……”这位还真不客气。秋云瞅了他一眼小声说:“一言为定。”
东西虽然美味,但两人都没甚胃口,吃过饭吴嬷嬷和老者尚未归家。秋云想归置,程渊劝下她:“不用,吴嬷嬷是我家仆。”秋云心里嘟囔家仆也是人。但明白同这等贵家子弟说人权也是白搭。两人掩了门便离开。
这次程渊带路往城门口走,到了城门边,出门便是萋萋阳关道。程渊与秋云告别:“路上孝心。”秋云拱手回礼,走出几步,程渊叫住她:“你家人的事儿有眉目了,那伙骗子在通州被截,我近日要去州府不在家,你且等消息吧。”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兜内拿出块刻满花纹的铜牌挂在她篮子上:“你是我朋友,以后只管走正门。”
秋云想推辞,路边得得驶来辆马车,正正停在程渊面前,马上下来个带灰帽的小厮,毕恭毕敬请程渊上车,程渊脸上波澜不惊,仍对秋云说:“记住咱们的约定。”说完并不理小厮递过来的手,兀自撩起衣摆上车。
秋云提着篮子内的铜牌似有千斤重,暗腹诽,咱们?哪里来的咱们,不过客气话,他还当真了。想起他说母亲死的蹊跷,虽然可怜,但也只剩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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