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走六个大纸箱，处理掉所有家具，和在纽约的朋友们吃了在海外最后一顿圣诞烤鸡餐，桑若若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打了个uber去机场附近的酒店。12月底的纽约，路上下着小雪，26岁的桑若若靠在车窗，看着擦身而过的黄色出租车和也会乱穿马路急着回家的纽约客，回想这离家这些年的经历，突然想到了琼·狄迪恩写过的一句话——敢爱，敢恨，也敢保持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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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大美女回来了，赶紧出来约饭！”收到桑若若微信的时候，在“四大”之一事务所做审计师的棠棣正焦头烂额的指导10月放入职的“小朋友”核对checklist。每年12月31日关账之后，就迎来了审计师每年最疯狂的忙季。如果在12月到3月之间，还有做审计师的朋友愿意周日出门陪你吃饭，那绝对是真爱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的！”看着一脸没睡醒样子，两条眉毛正中间还长了一颗痘的棠棣，桑若若大叫。
“先点菜先点菜，我觉都睡不够，总不至于跟你吃个饭还得化妆吧！”棠棣一边喊着，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眉心中间的痘。这是一颗因为缺少睡眠又上火引起的痘，手指一碰就疼，已经长了一周了，现在有点淤血状，看起来像是所谓的“印堂发黑”，根据经验等淤血自己破了挤出来再有三天就会自己消下去了。
正值忙季的棠棣即使是元旦放假也在家办公，作为第二年的senior（高级审计师），是否能在一年半之后升为经理，这个忙季对她来说已经进入至关重要的考核期了。从工作业绩上来看，棠棣绝对稳升。然而前几天查cpa成绩的时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最后一门税法没有过。这也就意味着，4年前考过的企业战略明年要过期了，即使明年税法和战略都通过，升职审核的时候也来不及考大综合。过去多年来，是否通过CPA不是晋升经理的必要条件，但是上一年刚下发的新政要求在大陆执业的合伙人必须拥有中国大陆注册会计师执照。这对于外资会计师事务所是个不小的震动，那些原本持有北美或者英国注册会计师执照的高级经理，在考出来中国注册会计师之前都无法升合伙人了。这直接导致了一部分高级经理的流失，一些人申请调去了执照颁发国的办公室，一些人直接跳槽去了甲方。于是公司紧接着宣布：升职经理的时候必须要考完CPA所有科目。这一度让一向吊儿郎当考试的棠棣慌了神，对背书懒散惯了的她，总觉得自己背好了那些税法条款，怎么也能擦边过了吧？出了考场的棠棣心想。看到成绩的她，一时竟说不清是意料之中还是情理之外。
正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想着这些烦心事的棠棣被桑若若一声“服务员，下单！”的叫声把思绪拉回餐桌。“诶等会儿，鹅肠点了没，我还要吃脑花儿。”棠棣赶紧补充道。
“你不是说上火不想吃火锅，就来吃碗冰粉的么！”桑若若揶揄道，“你少吃点吧，看你脑门儿上的痘！”“来也来了，吃！我跟你说，忙季再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那简直太生无可恋了。”棠棣说。
“你说四大这么累，为什么每年还有那么多应届生想去呢？你为啥不想跳槽呢？”桑若若问道。
棠棣猛地吸了一口冰镇北冰洋，凉爽的汽水划过嗓子，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答道：“你说的这个问题知乎上面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学生在问，这其实是有历史原因的，十年前的四大可不想现在性价比这么低。我们合伙人十几年前做小朋友的时候，起薪就已经达到5000了，九几年的时候房价才多少钱一平米啊，在加上差补和OT（overtimepay）和每年20%+的涨幅，相对公开透明的晋升机制，相比较国企可是很有竞争力的。那时候投行啊vc啊这些高大上的金融机构也没有那么多，毕业生当然是削尖脑袋想来四大了。现在嘛，名校生有了更多选择，四大这些年整体薪酬水平也没有太大变化，十几年过去了，到今年应届生起薪也就是八千吧。至于说我为什么不跳槽，你还不了解我，我懒呗！忙季没空找工作，淡季又想出去玩，又要复习cpa，再想匀出点时间找工作，那我不是要吐血了。况且本来我是觉得在四大好好的升职，也挺稳定，不怎么费劲也能做的挺好。不说我了，这快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工作啊？”
“我回国前在网上投了一些简历，石沉大海，倒是有一些猎头找到我，想忽悠我去乙方广告公司，你说我要是想去乙方，回什么国啊，在纽约呆着得了。本来我是想去一个C轮左右的互联网创业公司的，但是猎头说还是挺有难度的。一来没有相关经验，二来公司也会担心我国外回来水土不服。最近在家呆着，我爸妈没着急我工作的事，倒是天天试图给我安排相亲。你说说，他们怎么就不明白，我又不丑，真想找我还用他们介绍吗？”桑若若一脸惆怅的说。回国这些天，在北京过着美国时间，基本都是天快亮才睡，睡到下午才起。起来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做，就是再去目标公司看看有没有新职位放出来，或者跟找上来的猎头打打电话。
“你要是想感受互联网创业氛围，到也不一定去企业，做VC也行啊。我之前一个同事正好跳槽去做了FA（融资顾问），要不我帮你问问他有什么建议吧。”棠棣提议道。“矮油，什么“之前一个同事“，不会就是Derek吧？怎么你们竟然还有联系！”桑若若一脸八卦的问。这个所谓“前同事”，十有八九就是棠棣之前经常念叨的那位在她刚入职带他做项目的senior。
棠棣并没有想要向桑若若隐瞒跟Derek还有联系的事实。两人多年闺蜜，自然是无话不谈，Derek是一个已经出现在他们对话里4年的人了。
那时候棠棣出国计划被打乱，进入“四大”是基本没有心里准备的。谁成想培训还没结束，她就收到了被分配到的项目组发来通知下周出差的邮件。她的第一个客户在全国各地有多家分公司，所以需要很多人分成小组去到这些省份分公司驻扎，完成预审。这个客户不是她当年忙季年审的主要客户，只是这个客户是整个金融组的大客户之一，除了长期服务这个客户的项目组以外，每年还需要从其他在这个时段还没有开始年审的组抽借大量人手帮忙，出于预算和业务复杂程度，去到分公司的业务小组通常是两个senior带2个新加入的一年级小朋友。
而这封邮件的发件人就是Derek，那年他刚刚在10月升为Senior，是第一年正式带“小朋友”。饶是棠棣这样神经大条，随性而为的人，对待未知也是难免紧张。“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培训这两周来看，这里还算份心意，是一份值得好好做下去的工作，棠棣这样想。
正当棠棣在想怎么回复这封邮件的时候，她的Lync闪了起来，是Derek发来的，自我介绍过后要了棠棣的身份证号去发给组秘订机票。棠棣赶紧问，“我这周才培训结束，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不？”
“别紧张，啥也不用准备，人来了就行，周日在登机口集合，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好找，最高最帅那个就是哈哈哈”看着屏幕上这行字，语气就像是熟悉的男同学偶尔的自恋，棠棣忽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