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校场打斗那晚,二人已有好些时日不曾私下相处,平素卫澈鞍前马后忙碌,姜晏在路上时有见到,人在跟前,跟平日里见到的不同。一样的蒙面露眼,眼里的情绪却不一样。卫澈身后不远处即是大大小小的营帐,此时正值营中晚饭时间,营地里飞起袅袅炊烟,呼喝声,笑骂声此起彼伏。在这样喧杂的背景之下,卫澈眼中蕴含着一抹与平时迥然不同,更为真实的笑意。
姜晏有许多话想说,许多槽想吐,无论是对姒鲤的异想天开和偏心的不满,还是对卫澈隐瞒消息,连日来不闻不问的不满,亦或是对自己没有资格怪罪卫澈不满,可是当他见到卫澈略显疲惫的身躯,感觉到对方从没表露过的不快时,那些话拥堵在嘴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卫娘子,一起来看晚霞啊。”姜晏摸摸鼻子,没有理会她的慎言,见卫澈意动不似要走,还向她伸出手要拉她。
虽则他所站之处,略有些高地不平,倒也不必要拉人手吧。他一伸手,何十七愣了,卫殊惊了,卫澈……卫澈也有些受不了,又觉得是他这个轻浮之人能做出的举动,并不十分意外。
幸而姜晏自己也觉得不妥,才一伸手便颇有些没趣地缩了回去。
女性之间互相拉扯帮扶最正常不过,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男人神马的真是太讨厌了。
此时临近黄昏,太阳恋栈不去,天边一大片云朵被染成了金黄色。姜晏并不高大的身躯正挡在残阳之前,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镶了一层金色的光边,在远山叠翠,山谷空阔的衬托之下,显得温暖又神秘,偏生此人种种想法心情始终清晰无误地表现在面上。
卫澈几步走到他身后处,与他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无论她是王家门客或是其他,与刚成婚的年轻公子并肩而立实在容易招惹是非。而且公子是主,她是仆,这一点礼法,卫澈不会不遵守。
姜晏理解她的想法,瞅着两人的社交距离,眼珠子一转,抬手指向远方,“卫娘子,那是哪?”双脚后移半步。
他可以接受两人保持距离,却不喜欢一前一后站着,卫澈要这么做,他非把距离拉近不可。此事让一个十七岁少年来做显得幼稚,更何况他这三十几岁的成熟芯子。
卫澈双眉微蹙,故作不知,没有继续退后,顺着姜晏所指的地方远望,河谷山川与成片的荒地。她严重怀疑姜晏瞎指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公子指向何处?”
“呶,就是那。”姜晏指的还就是荒地,本来纯粹瞎指,为的也确实是引开卫澈的注意,一指之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前生所到之处,除非土地贫瘠又或是地处荒原,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大片荒地,向良提到过各国变法后都在鼓励开垦,在他的想象中,总该处处有农田。
“公子在说笑?”
“我是挺想跟你说说笑笑,但现在不是。”仿佛听到何十七与卫殊的抽气声,姜晏没在意,“卫娘子你看呀,不是说鼓励四处开阡陌,怎有那么大片大片的荒地无人耕种。”
卫澈没想到姜晏会在意这个,不禁看他两眼,这回姜晏没有贱兮兮问她自己是不是很好看,反而对那些荒地十分关切。世家子弟不知民间事再正常不过,她没打算笑他,反问道:“荒地需有人种,哪里来的那许多人呢。”
姜晏想到这年代的医疗水平,生产率低,人口自然上不去。
“彼处离宛城尚有一段距离,离越国边境也有一段距离,宛城城主是范家人,范家人一向把宛城当成是自己的,而边地郡守由越王指派,双方都不愿把人力投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