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我便把旧事讲给你听。”

    朝暮澜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沈喑,让他提防凶徒另有其人。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沈喑忽然发现,最令他意难平,最引人唏嘘的,是活下来的人,是江鸢,是无望的希望。

    或者就是希望本身,可她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笑,就能把希望打成绝望,活着是很好的,但她真想这样活着吗?她无从选择。

    当年,江鸢为了维系护山迷障,偷偷瞒着江宗主使用毒方之上的禁术。但是因为迷障的关窍被人出卖,她所做的努力只是徒劳,白白地遭到反噬,记忆全无,心智受损,神志永远只有五六岁的孩童那般。

    朝暮澜说江鸢什么都忘了,味觉嗅觉痛觉都没了,她只记得药方跟毒方。她的修为也都在,却根本忘了怎么发挥,他试过各种方法,只有在危急关头她才会本能地乱出招,却根本占不了上风。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的江鸢活得无忧无虑。

    沈喑看着朝暮澜远去的身影,估计这个配角已经离线。故事确实挺感伤,写故事的人十成十心理扭曲。他不想做第二个许归荑,连累山庄满门,就算是在侠义的故事里,他也实在担不起这样惨烈的仗义相助。

    当年许前辈没得选,但他有的选。

    朝暮澜甘心做这个冤大头,心怀不轨的坏人并没有被除掉,反而开了隐身挂暗中潜伏,场面相当棘手。一想起那个内鬼不仅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还跟偷窥狂一样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沈喑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同折花山庄撇清干系。到时候把事情闹大,正好借内鬼的嘴,说给他们背后的人听。

    沈喑久久驻足在一片金桂当中,伸手从低矮的枝头捻下几瓣桂花,放到嘴里嚼了嚼,花瓣的清苦沿着舌尖顺到喉咙,却有甜香满溢唇齿之间。他低头对着林间荒草骂了句脏话,喃喃道:

    “当个纸片人真难。”

    “去他妈的吧,真以为凭这么个破故事,就能主宰人物的命运了?我到底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再怎么也不该被一支笔操纵。”

    舍得一身剐,就能亲手把着自己送上玷污同门的耻辱架。届时,被人一脚踹着滚下山,还能在心里自我陶醉三秒钟,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至于出了山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沈喑还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也许自己领悟生死的正道就在山下。悟不明生,便只有死。堪不破大道,如何应劫也该由自己选择。

    想开以后,沈喑一路哼着小曲,走到校场,打算挑个俊俏的小白脸开涮。

    论,如何光天化日调戏男子,效果足够震撼,传扬出去足够道德败坏,还要不痛不痒不给那个倒霉的男子留下心理阴影。挺难的,也是一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