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见,顺仪娘娘变化倒是不大。”魏郯冷冷开口。
贵妃榻上的玉顺仪缓缓睁眼,肤白如玉、妙目盈盈。她三十五六年纪,已在昭台宫住了十余年,可显然这冷宫并未磨去她的美貌与心智。
她瞧见魏郯,倒也不见惊讶,只扶着浑圆的腰身缓缓坐起,勾唇笑道:“我说怎的无人通报,原来是督公大人来了。还请督公大人恕罪妾难以行礼——如今身子重了,跪也跪不下来了。”她嗓音柔软、媚骨天成,平常说话便带了几分娇,被打入昭台宫前,便深得先帝宠爱,甚至曾为先帝诞下长女。
“顺仪娘娘倒是毫无避讳,”魏郯面无表情道,“若非有宫女上报,瞧娘娘这模样,还当真想在冷宫中生下这秽乱宫闱的孽障来?”
谁知玉顺仪却摇了摇头:“督公大人也说是孽障了,不如打了了事。”
魏郯盯着她瞧了半晌,缓声又重复了一遍进门的第一句话。
“顺仪娘娘变化当真不大。”
十八年前,玉顺仪为先帝诞下长女。因其母深得圣宠、又是先帝第一个孩子,自一出生便被先帝亲封温懿公主,十分受宠。可就在这小公主两岁诞辰当日,她失踪了。
先帝领着羽林军将整个皇宫几乎翻了过来,所有的宫殿、角落、枯井全查了个遍,却连蛛丝马迹都不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女在眼前失踪,先帝一时悲痛,竟是数日难以进食、昼夜难寐。
可偏偏正是先帝痛失爱女、难以自持之时,身为温懿公主生母的玉顺仪脸上却丝毫不见悲色。幼·女失踪不过月余,玉顺仪便在宫中奏乐赏舞、饮酒作乐,先帝闻讯赶到时,正撞见醉酒的玉顺仪倒在乐师怀中、衣衫不整。
先帝震怒,当场便将玉顺仪贬到冷宫,自此便再没出过昭台宫的大门——谁也不知玉顺仪为何如此冷心冷肺,失了独女却有心赏乐,此事一时倒也成了宫内谈资。
此时的玉顺仪闻言,眸子转了转,显然是听懂了魏郯的话外之音。
她淡笑了笑道:“不过是块死肉,掉了也就掉了。”显然并不在意。
魏郯眸色更冷,讽道:“顺仪娘娘倒是豁达。”
“只是瞧得透彻罢了,”玉顺仪呵呵一笑,“这腹中的孽障,不过就是讨前世债的鬼。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耗我的精气,忍着剧痛生产、它就是想要我的命。这孽障从我身体里出来了还不算完,还得分我的爱、夺我的宠……不是讨债鬼又是什么?”
“当年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我呀,是真弄不懂你们男人,不过就是一团肉,怎么如此爱护?爱护到一出世就要封为公主,爱护到不顾诛九族的大罪要将我送出宫外……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不爱,怎么就爱这么一团肉?”玉顺仪拍了拍肚皮,美目中露出几分厌恶,“这孽障一出世,怕是又要重蹈覆辙,我倒是盼着督公大人解决了才好。”
魏郯道:“世间道为人母者咽苦吐甘,到了顺仪娘娘这,本督瞧还真是辱了这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