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台子上摔下来的感觉不怎么好受,少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狼狈地爬起身来。哄笑声中,最后瞥了一眼在比武台上耀武扬威的壮硕大汉,从他眼神中,少年看到了洋洋得意。
呸,少年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唾沫里带了点血丝。那个大汉出手忒狠了,不就是比武招护院吗,用得着下这狠手了?要不是少年反应快,那大汉想必就把他肋骨拍碎了,护院做不成,请大夫还得费些银钱了。
少年扒拉开人群,步履蹒跚。身旁有条野狗,凑着刚才少年吐的血沫一个劲儿舔,舔完了便瞪着狗眼瞧着少年,绿油油的眼神儿让少年不由打了个寒颤。顾不上有些伤势不怎么利索的腿儿,三两步就离这野狗远远的。
这汴京确实是青州那种地方比不上的,说到底也算得上是国都。进城时给的入城税都比青州要多出两个铜板。更不遑说是平时里的用度开销,小铺子里卖的炊饼都要比青州贵半个铜板。在青州,少年每餐四个炊饼还可上份小菜,入座或是用油纸包上皆可。可在汴京,四文钱便只够少年吃四个炊饼,小菜就不用多想了。若是掌柜的发善心,才会让小二把少年的水袋里装满了温水。寻常里,买了炊饼连座都不会让他坐。
少年回头看,那野狗未曾跟上来,长舒了口气,坐在城隍庙的台阶上。城隍庙在汴京城北,青皮游侠都多聚在此地,自从大周开国后,推国教为佛教,城隍庙这种道教的观庙,来上香的人便越来越少,久了,别说来上香的香客,就连庙里的道士都走了干净。如今城隍庙中,便只留了个道袍都破的全是补丁的老道士。
老道士平日里就靠给这些个青皮游侠供个遮风避雨的地儿,一文钱便可在城隍庙中借个铺位,老道士若是没喝酒,便两日来收一次,若是喝醉了在城隍庙后院呼呼大睡,便就等他酒醒了才来收上一次。少年也并非没见过横行霸道想要不交铺租就要在城隍庙里休息的,当晚就被几个常住游侠打得跪地求饶,别说一文的租金,就连身上的钱袋都被这几个游侠拿走,给老道士分了一半去。少年便看见老道士那张满脸褶子的脸笑起来皱成一坨,露出没了门牙的牙床。
“哟,贫道当时谁,原来是陆昭,今日没去寻护院的活计,离开这破落地儿?”如老门嘎吱作响的声音,从个红着鼻子的老道士口中发出来。
被叫做陆昭的少年瘪了瘪嘴,“也就是那些人都太俗气,小爷看不上那些个事儿,若是小爷认真了,那汴京城里的五品高手都要给我低下头来。”
老道士听完话便笑起来,声音当真是难听至极,让陆昭忍不住鄙弃地看他一眼。老道士却毫不在意,“是啊,反正你就没赢过呗,不是贫道说话难听,你要是寻到了活计,贫道就贴你三文,哦不,五文钱。贫道仗义吧。”
陆昭站起身来不理会这个老道士,转身就往城隍庙里去。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那声响让破道袍的老道士都啧啧怪笑起来。陆昭回头瞪了老道士一眼,“你笑甚?你这臭道士不好好念经,每日里就知道喝酒吃肉,也不怕观音大士拔了你的舌头。”
老道士哈哈大笑,若是刚才的笑声像是烂门嘎吱作响,现在的这笑容便就是破鼓锣肆意声响。“贫道可是道教中人,就算是拔贫道舌头的,那也得是无上天尊,观音可管不着贫道。至于道士,念什么经,只有那些个秃驴才念经。”
陆昭眼皮一挺,觉得再与这老道士多言也占不到便宜,找到自己的铺位躺了下去,见到老道士还在往自己这边瞟,侧身面朝墙壁,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老道士蹲在陆昭面前,这少年的呼声渐起,竟是真的睡了过去。邋遢的老道士抚着自己的山羊胡,仔细地端详少年的脉络,气息平稳,隐隐有大江奔腾气概。
可这少年在汴京这般时日里,都未曾赢过一个人。老道士也听周遭的游侠说过,这少年连九品的江湖人都打不过,踩了摊,被那九品江湖人一掌拍了个狗啃泥。让汴京的人好生笑话,可这少年还是不依不饶地在汴京找活计,这让老道士疑惑不解了。
寻常少年哪里会不好胜,怕是输了一场就要咬牙把场子找回来。可这少年愣是因为各种缘由输了,这些缘由大多都是可笑的。
“不应该啊。”老道士喃喃说道。
这时候城隍庙里挤进来几个游侠,说不上端庄得体,只能说还凑活的过去,一眼看到老道士蹲在陆昭睡得铺子前,眼神有些个怪异。老道士扭过头来,那怪异的目光没来的收回,就被老道士起身指着,“这么瞅贫道作甚,不好好练武,连个活计都找不到,再交不出来贫道就叫你们住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