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化浩浩荡荡,我像过期牛N漂在河上。第四年了,也该适应了。但我对公共交通的概念还停留在坐公交车的时候。那时站着也好,坐着也罢,口袋里总该放上一本单词书,以便趁着红灯和靠站的时候背上一背。

    失忆的十年中,地铁如房产规划那样,在两个十字路口外开设一站。像井字棋,又像一张网,把这头的人运往那头。闭着眼睛靠上椅背,依然能感觉到强光惨白渗透眼底,朝霞般浮出淡淡的红;耳边依然是地铁行驶时的声音,除了底部象征着前进的“哐当哐当”,还有背后与头顶诡异的摩擦声——仿佛车厢因为走得太快而感到疼痛,爆发的尖叫有时b鸣笛还刺耳。

    根本睡不着。就算睡不着,我也不愿意睁开眼睛。与人交流很麻烦:和陌生人交流已经足够麻烦,和熟悉亲近如椎蒂这样还不是人的家伙交流起来更是麻烦得要命。下车之后我走得稍慢了一点,椎蒂就开始紧张地几乎穷举了:“离开家之前看起来JiNg神状态也很良好,甚至来的路上你靠着扶手睡着了……最近也没到生理期呀。”

    他嘀嘀咕咕的,我又突然走快了,他只能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身后。社交媒T上越来越Ai把弟弟和狗作为热词关联在一起,连姐弟都变成姐狗,千篇一律,还有什么趣味可言?过几个月要说姐姐是蝴蝶,再把姐狗变成蝶狗,就可以彻底脱离人类阵营了。

    “姐姐,你看看导航吧,再走就要过头了?”椎蒂实在忍不住了,跟在我的身后开口,“天真的好热,我们早点进园里买冰淇淋吃吧?这、样!我请你,花钟续给的钱,他不会有意见的。”

    “他给你的零花钱,你都攒着吧?”

    “嗯,姐姐都记得。我那个账户上,钱好多好多呢。”

    “有多少啊,‘好多好多’的。”我从善如流地拐弯,终于分心给手机上正在重新规划路线的导航。

    “嗯……”椎蒂转头看了我一眼,报出一个JiNg确的数字。

    “……我确实心情不好了。”

    “呃——”

    “看到那边那个婆婆了吗?上去,把我们俩的雨衣买了。”

    “哎?”

    “等会冰淇淋也等你付钱,Ai你哦。”我面无表情地说。

    椎蒂撇撇嘴,手挡在头顶,跑到yAn光底下去找那个拎着一袋子雨衣打转的婆婆了。

    游乐园的甜筒特别劣质,从包装上的招牌开始,就透露着一种似是而非,内容掺水,糖味还特别假的感觉。与此同时,它的价格又以一种套餐优惠的方式,停在一个让人微微r0U痛但又不至于买不起的位置。普通的大人见到或多或少会有些犹豫,但椎蒂付起钱来完全就是个对价格没有概念的孩子,大概这些数字和云霄飞车、旋转木马也没有区别;他眨眨眼睛,朝着打扮像阿拉蕾的工作人员大声道谢,举着两个大大的甜筒就走回来了:“香草和巧克力味的!姐姐!我们坐那!”

    普通的长椅,但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红sEAi心。高中的时候我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拆除,就像自行车不该有后座。椎蒂一蹦一跳地走到长椅前,抢在一对情侣面前坐下,高举着手里的冰淇淋,似乎还打算朝他们翻白眼。我尴尬地跟过去,然而他们都只当椎蒂是孩子,手牵着手飞快地走了;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小姐姐,看我的目光甚至有些怜Ai……我坐在椎蒂旁边,接过他递来的甜筒。对面的旋转咖啡杯一个人也没有,全是悬停空置的老旧杯子,彩sE的漆都掉了。工作日的游乐园总归人少,一旦冷清就显得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