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国,志行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张翊国深吸口气,随即抬头道:“杜守备,你先回营吧,要是有事本官会差人去喊你。”
“下官遵命,下官告退。”杜三吓得大气不敢喘,急忙躬身行礼。
目送走杜三,吴文铭不解地问:“翊国,志行到底说了些什么。”
张翊国把信递了过去,苦笑道:“刚才这个姓杜的跟韩老爷不只是同乡,还有些交情。他贪生怕死,不敢上阵,又不敢临阵脱逃,就告假去海安求韩老爷救命。他都找上了门,就算只是同乡并没有深交,韩老爷也不能不管,所以就让他带着这封信来找我。”
“志行怎么摊上这么个同乡,真不晓得他的从五品顶带哪儿来的!”吴文铭也被搞得啼笑皆非。
“溜须拍马,到处钻营呗,不然这顶带还能从哪儿来。”张翊国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张翊国一个文官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一个武官竟如此贪生怕死,而像他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竟数不胜数,这仗能打赢吗,这粤匪能剿灭吗?”
“翊国,别说丧气话,远的不谈,就江北至少还有雷大人,有双来,有瞿腾龙,有温绍原,还有你我。”吴文铭放下信,想想又说道:“至于这个姓杜的,正如你刚才所说,像他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数不胜数,与其让他留在营里坏事,不如打发他走人。”
“吴先生,让他走容易,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禀请雷大人革他的职,可真要是革了他的职,让我怎么跟韩老爷交代?”
“志行在信里只说能保就保他一条性命,没说要保他的官。”吴文铭再次拿起信看了起来。
“韩老爷在信里是没提,但我不能那么做。”一想曾在万福桥一起阻截过贼匪的韩秀峰,张翊国就歉疚地说:“韩老爷不但把那么多兄弟托付给我张翊国,连营里的一千多两公费都留给了我。结果我不但连人带银子都没保住,后来战死的那一百多个兄弟甚至连抚恤银子都没着落,想想真愧对韩老爷!”
“志行不只是把那些乡勇托付给你,而是托付给你我。这件事说起来怪我,那会儿我要是不急着回仪真办两位老祖宗的后事,借他福珠朗阿几个胆也不敢明目张胆抢我们的人和银子!”
刚从仪真操办完丧事回来的吴文铭越想越窝火,紧攥着拳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但抚恤银子一厘也不能少,我等会儿就去找福珠朗阿,他要是不认这笔账,我就去找雷大人,请雷大人主持公道。”
“吴先生,这事我已经跟雷大人禀报过,雷大人已经发了话,等厘金收上来就拨一千五百两送海安去。”
“一百多条人命,只值一千五百两?”
“朝廷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然也不会恩准雷大人设厘金局筹饷。一千五百两已经不少了,这还是看在那些乡勇守万福桥有功的份上。要说抚恤,要抚恤的青壮多了。林凤祥率兵冲出城时杀了多少,那些后来招募的青壮死伤估计有上千,连本名册都没有,更别说抚恤。”
想到仗打到这地步,那些经制内的绿营兵战死都没几两抚恤银子,吴文铭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