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这会儿正坐在后院东厢房的花厅里喝茶,津津有味的一口接一口,仿似那站在门口呵斥小伙计的方大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这老爷子打算的好啊,虽然这产业是小儿子闯下的,他也不指望均贫富,让小儿子分给大儿子一个酒楼。但是大儿子以后要在这里帮着小儿子打理生意,若是能在下人面前先把威信立下来,即便小儿子回来以后如何不喜,那也是兄弟矛盾,起码这些下人是不敢给大儿半点儿脸色看的。
他在这里盘算的千好万好,方大少爷也是耀武扬威,好不嚣张。
正这时,酒楼后门却突然走进一个年轻妇人,身形瘦小,容貌清秀,一身棉布衣裙裁剪的合体又利落,怎么瞧着都是谁家的管事娘子妆扮。
方大少就以为这是酒楼后厨的管事娘子,于是挺了胸脯呵斥道,“你这奴婢,都上工多久了,居然来的这般晚,可是不想要这份差事了。”
方老爷却不是笨蛋,那些原本低着头听训的帮厨小伙计们一见那女子到来,仿似被春雨浇灌的苞谷苗,立时就抬起了头,眼里隐隐溢满喜色和盼望。老爷子心下就觉有些不妥,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厢蒲草已是当先开了口,低声呵斥道,“酒楼都要上客了,你们不赶紧擦抹桌子、准备食材,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客人来了喝风啊?”
小伙计们闻言偷偷抬头瞧瞧方家父子,脸上略带了一丝犹豫之色。胖厨子早起琢磨了一样汤品,兴冲冲跑过来显摆,不想被急于抖威风的方家父子堵个正着。他这会儿站在人群之后,肚中早把这不知何处冒出的“主子”骂了彻底。
如今,他一见师傅来了,又是明摆着不把方家父子放在眼里,立时腰板儿也直了,大肚皮也挺起来了,高声应和道,“师傅说的是,我那灶上还熬着汤呢。拿谁的工钱就听谁的话,这大早晨起来怎么就犯傻了。”
他说着话就笑嘻嘻给蒲草行了个礼,然后大步出了门直奔对面儿白云居了,剩下的小伙计和帮厨儿们见有人带头,又早就不忿方大少用口水给他们洗脸,立时也是轰然散去。这个拿抹布擦桌椅,那个搬碗盘,不管真假都是忙得脚下生烟一般。
方大少训斥得一干人等灰头土脸,正是心里暗爽的时候,突然间只剩了他一个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恍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猛然指着蒲草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对我方家奴才指手画脚?我…”
“文哥儿,住口!”方老爷这会儿也瞧出蒲草这般淡从容指挥众人,必定有些不凡之处,自然不想儿子冒然开骂惹祸,于是开口呵斥着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冲着蒲草拱拱手,和声问道,“不知这位娘子高姓大名,可是这酒楼的管事?”
蒲草扫了一眼脸色恼怒的方大少,回了方老爷一礼笑着应道,“这位就是方老爷吧,小妇人姓张,贱名蒲草。这酒楼是我同方公子合银开办的,所以,楼中伙计厨子平日都唤我一声张东家。”
方老爷眼神闪了闪,心下惊奇。自家小儿子什么性子他可是极清楚,不知是自小心里埋了什么心思,极少有相处得来的友人,就连他这当爹的说不认就不认,可谓相当的特立独行。如今,怎么同这妇人合银开酒楼,难道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这妇人有些什么高超的手段?
他这里犯了迟疑,那边方大少却是嚷了起来,“哪里来的妇人满口谎言,官哥儿那毒性的家伙,有银子自己不赚,怎会与人分财?你撒谎也不看看地方,我是他亲哥哥,我爹是他亲爹,你能骗得了谁啊。”
蒲草对这蠢材一样的方大少,实在不想多浪费一滴口水,冷哼一声应道,“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待得方公子回来自然一切都会有个分晓。”
她说完又转向方老爷淡淡说道,“酒楼重地,各种吃食都涉及秘方,实在不好多留外人。再说一会儿炭火升起来,四处都是烟气,也怕熏坏了贵客。不如方老爷和方公子移驾到念恩园去小坐如何,待得方公子回来,我一定早早禀告,请他尽快赶回去。”
几句话软硬兼施,说得方老爷沉了脸色又不好发作,方大少却是骂了开来,“你居然敢撵我们走?你好大的胆子!这就是我们方家的酒楼,你一个小娘们儿说的话根本不能信,我就要在这里看着。我弟弟不在,你一个不知来历的娘们儿别耍心眼儿吞了我们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