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杰摇头,“祖母放心,那都是孙儿自己置办下的产业,孙儿多劳累些也是应该。咱们方家是书香门第,父亲和大哥将来都是要做官的人,身份清贵。孙儿一身铜臭,还是莫要连累父亲和大哥被人家说道才好。”
他这几句话听着好似很谦卑,但是细品品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皱眉。方老爷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事倒是无妨,京里哪家背地里没几间铺子啊,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方杰却是好似极坚持,应道,“父亲说的是,但这事若是被有心人揪出来,到底也是个麻烦。所以,孩儿这次回来打算把京里的几家铺子都转卖,以后专心经营北地的酒楼。”
“什么?转卖铺子?”不等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应声,方氏第一个惊问出声,心里大急。要知道这府里老老小小,加上丫鬟小厮,平日穿戴吃用都是从几家铺子运回来的,若是铺子转卖了,那她们以后岂不是买斤细面都要自己掏银钱了。
“官哥儿啊,那几家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怎能说转卖就转卖呢?”
“就是,官哥儿啊,你父亲致仕在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官复原职,就是你大哥也要两年才参加科考。不如你再等等,两年后再说吧。”方老太太也是劝慰着,末了还使劲儿瞪了方老爷一眼,要他赶紧帮忙劝说。
方老爷清咳两声,端出父亲的架势说道,“你常年住在北地,是离家太远了。若是有人当真以此为借口,污我方家清名,你再赶回来处置也是费时费力。不如你把契纸留下,到时候我自会让你哥哥找人把铺子转卖了。”
方老太和马氏听得这话,眼睛都是顺江就亮了起来,这可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若是拿到契纸,这铺子以后可就是她们说了算了。
方杰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气恼神色,应道,“哥哥是要做官的人,出面转卖铺子容易落人话柄,还是我自己亲手处置了吧。说起来,三家铺子都是开在繁华街市,居然月月都没有盈余,有时候甚至还要亏银子,这样的买卖,留着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卖了省心。”
方老爷想起前些时日从锦绣庄强硬取回的那一千两,心里更是发虚,随口应道,“许是陈家那几人不用心,你换些人手就是了,铺子还是留着吧。”
方杰皱眉,末了叹气道,“陈老掌柜是当年跟着我娘做生意的老人儿,我刚开始经商,也是他给的本钱。如今他上年纪了,倒是不好撵他们一家出去。罢了,铺子暂时不卖了,再等等看吧。”
听得方杰提起过世的娘亲,屋里除了那几个不知情的小妾,其余几人都是脸色复杂,说不清是愧疚、心虚亦或者尴尬。最后还是方老爷扯了别的话头儿说道,“这都快到午时了,赶紧让厨下摆饭吧。官哥儿一路辛苦,做几个好菜给他补补。”
马氏懊恼得差点把手下的帕子扯碎了,原本她还想要责问这小贱种为何减了年礼,没想到被他突然扔出这么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年礼只是一时之用,那铺子才是他们一家继续富贵日子的根本。
她忍着一肚子的怨气,应了一声就带着大丫鬟下去张罗午饭。
很快,饭桌儿摆到了正房大厅里,一家三代老少团团围坐,三个小妾都是抢着想要站在方老爷身后替他布菜,到底还是微雨占了地利,那两个怏怏不乐的分别站在了马氏和方老太太身后。
微雨略带得意的刚要替方老爷盛汤,结果一瞧桌上菜色惊讶的差点喊出声来,马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退后两步不敢再言语了。
方杰慢悠悠拨着碗里微微发黄的糙米饭,手下筷子不时夹片咸萝卜或者炒菜干儿,仿似完全不觉这满桌的菜色如何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