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窗外风声呼啸,夹杂着雪落簌簌,蚌壳制成的窗户牢牢抵御着风雪,守着满室暖春,熏香安然。
一女子执笔而书,雪腕上白玉镯莹润,微微摇动,却打扰不了她的专注。
樱桃掀帘进来,见她家小姐粉黛未施,云鬓几松,几缕青丝凌乱垂落,甚至外裳也是略略披好,而这憔悴的一切都无法盖过她眉宇间的决然,顿时噤声。
身为陪嫁丫鬟,她当然知道她家小姐在写什么。
上个月,小姐突然问她想不想家。想自是想,可陪嫁丫鬟,从来都是紧跟着小姐的。
而小姐五年前嫁进书香门第的晏家,此后一直在临安陪着姑爷读书,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夫妻相偕回云浮城。
太和书院腊月初才放假,他们历来都是赶在年关回家,小姐在十月就乍问起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果然,三天前,小姐确切通知了她和离一事。
落下最后一笔,鱼姒收腕,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微微垂着,不再招人,反而透出忧郁的平和。
她低眸,目光落到纸上,一行行看过,直到“和离”二字。
鱼姒久久看着那两个字,五年前的满目喜色浮上心头。
那时的紧张羞涩与忐忑雀跃依稀留有遗迹,毕竟,她嫁的可是心上人啊。
十四岁那年,她在画舫上看荷花,恰遇一公子从岸边过,柳枝摇曳间,她瞥见那人清润出尘的眉眼。
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心曲微乱,鱼姒有些受不住地别过了眼。
彼时热忱天真,只觉未来可期,六年过去,炽烈的情愫被现实一点点消磨,只剩余烬。
可哪怕心底浮满灰屑,只要想起他,死灰中仍会燃起幽微的火光,生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