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安脖颈上的褐巾,还是昔日在战场上为了裹伤,他这个将军,亲自为他打的呢!那时,陈士安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为了炫耀,这褐巾他戴了一辈子……
指尖在覆盖到手背的轻甲下抽搐着攥紧,崔拙雪白的胡子抖了抖,没有说话。
顾刚则眼底一丝怜悯转瞬即逝,他又抖开了手中第二张纸,“您给认一认,这是不是府上管家崔赞?”
跟了他三十年的老管家,在画上,死不瞑目。
崔赞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便是出身最底层,被崔将军收到麾下,学习读书写字,管调钱粮。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夫这双手,养得跟贵人一样!哪里看得出过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现在,这双手,也赫然出现在画上。
顾刚则有些为难似的,“这位先生,不知为何,被人砍了头,砍了手,十根手指被那匪徒一一卸下。怕是这群匪徒,妒忌读书人吧?”他飞快地瞥了崔拙一眼,生怕他受不住似的轻轻地道,“这崔先生死前,很是遭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崔拙还是不说话。
所有人却都看出来,他轻甲下的身体,已然在剧烈颤抖。
一张老脸,也在红润下,泛出青白来。一侧唇角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歪斜下去。
陪伴成火回北疆的,都是他最忠诚干练的部下,也是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朋友。
他叫他们回去,原本是为他们觅得一条活路的。谁想到……
龙椅上,鸿庆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扶手上的龙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刚则的表演,适时插上一句,“崔世叔,还看吗?”
他目光落在顾刚则手里。
所有人都知道,顾刚则手中的最后一张纸上,画的必是那镇北王世子崔成火。
他真的死了?
顾刚则缓缓地,把前六张纸都给崔拙看完。还剩下最后一张,被他牢牢地扣在指间。他脸上的表情,是满是不忍:“镇北王,还……还认吗?”他也是有独子的人,对崔拙的感觉,多多少少能感同身受。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怪着崔家贪恋王爵的风光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