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冯天养今夜的建议虽然极为有用,但话语之中犯的忌讳也是极多,若是被泄露出去,可被罗列之罪名着实不少。
推崇外夷,贬低国朝,一味劝说向英人让步,畏洋如畏虎,诸如此类的罪名只怕能装一箩筐。
被人污蔑为里通外国之匪谍也并非不可能。
但冯天养还是选择将这些建议和忧虑全部说了出来。
不仅是为了回报苏峻堂的恩情,更是为国家民族保留几分元气。
这些关键和要害他今日不说,明日便会成为英夷人在谈判中恣意妄为攫取利益的筹码。
作为一个经受过完整历史教育的人,冯天养丝毫不敢高看清廷在卖国一事上的底线。
选择告诉苏峻堂,也是冯天养这些时日对其了解后做出的决定。
自己这个师父虽然也是儒生,但却不是腐儒,反而相当推崇经世致用之策,是难得的能臣循吏。
许是冯天养的话语过于大胆,堂中师徒一时相顾无言,但很快苏峻堂打破沉默,提笔疾书,将冯天养刚才所提建议和诸项要害关键之处用相对温和的语言整理归纳成七条建议装入信封,信封落款处则是这时他和冯天养两个人的名字。
“持正,我知你忧心国事,但今后务必慎言,你持此信速寻按察司千总柏兆忠,让其亲自带人连夜将此信呈递总督府。”
后堂烛火之下,苏峻堂与冯天养四目相对,温言开口。
“学生遵命。”
冯天养压下心中感慨,拱手而去。
苏峻堂看着弟子的背影,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刚才冯天养的建议之中最让他震惊的不是那些诛心之言,而是他说出诛心之言时的态度!
既无对官府无能之厌恶,也无对向英方无端让步之愤怒,而是出奇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