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利紧贴在地上,透过高高的草丛观察着山下的人类村庄。这是件苦差事,起码对他来说是。像每一个霜狼兽人一样,他的双眼习惯了皑皑白雪与荒凉的山脉。但奥特兰克之外的世界不再那么单调,这里的颜色是如此的繁多,时常令他感到眼花缭乱。乌利不得不眯起眼睛,集中精神仔细分辨,才能分辨出每一件事物的轮廓。
这让他疲惫又挫败。他不喜欢这里。他也不喜欢和其他氏族的兽人混在一起。他们太吵闹,太粗暴,太怪异,并且对此毫无所觉。德雷克塔尔说他们曾经团结为一个整体,但这话就像他说乌利出生在比这里还遥远的南方沼泽一样听起来难以置信。如果他的双眼曾经看到过雪原之外的景色,如果各个氏族确实并肩作战过,那么总该有些痕迹留存下来,有些回忆能够被拾起。可他什么都没找到。
或许萨尔找到了。听说萨满能够越过梦境,和灵魂交谈,知晓许多个冬天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许那就是为什么他坚信他们能够再次团结一致。而氏族总是跟随他们的酋长。所以乌利和他的族人走出奥特兰克山脉,和萨尔一起来到了这里。当他打破集中营的外墙,或是面对散发着恶臭的人类与枯败的骷髅架子时,霜狼氏族始终站在他的身边。当他需要狩猎野兽补充日渐紧缺的口粮,或是给追得太紧的人类设置陷阱,他的亲族也随时听候召唤。
而现在,获得自由的兽人越来越多,为了更好的躲避人类的追踪,萨尔开始将他们分散成小的群体,在多个偏僻的地方藏身。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霜狼氏族再次接过了侦查的职责,乌利也是其中之一。他要弄清楚这个村庄的人类的活动范围,是否有军队驻扎或经过,并找到合适的地方建立一个隐蔽的营地。
这不是说他们必须躲避人类才能生存。兽人的数量已经足以与人类,哪怕是那些健康、正常的人类,正面冲突。但萨尔严厉禁止这么做。上一次有人袭击了一个村庄,就惹得他大发雷霆。这让很多人感到不满。他们在深夜窃窃私语,提出恶意的猜测与质疑。
唯有霜狼氏族理解这一点。杜隆坦之子绝不像诋毁者所说的那样,对人类心存畏惧。他有着高尚的灵魂和清醒的头脑,知道盲目的复仇只会带来无谓的流血,伤害平民则有失荣耀。在他的心中期待着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那就是敦霍尔德,只有在那里获得了胜利,萨尔才能彻底摆脱过去的枷锁。随着一个又一个集中营被解放,那个时刻也越来越近了。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又会去哪里?
一只爪子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下,把乌利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同时坐起身来。
霜牙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走上来,把脑袋塞进他的手臂下方。这头雄性霜狼的白色皮毛在枯黄的杂草中十分显眼,乌利便让它待在后面等待。如无必要,霜狼是不会主动来打扰他的。
一阵沙沙声逐渐靠近,随后萨塔娜出现了。一看到她,乌利就想要叹气。这个战歌兽人被指派和他一起行动。他承认萨塔娜确实有所帮助,如果没有她,霜牙可能在头一天就被那些长着小刺,会勾住皮毛的植物逼疯掉。但她依然和其他氏族的人一样古怪。有她站在旁边,乌利自认为正常的肤色就会显得更白一些。这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是个外来者,离家又有多远。
“把这个穿上,”萨塔娜说,把一件皮衣递给他,“趴在地上两个小时,你的肌肉肯定僵住了。”
“不,我不冷。”乌利拒绝道。
事实上,他还有些燥热,一层薄汗已经浸透了毛皮背心的衬里,只有在阵风吹来时才感觉好些。他真希望自己能在雪堆里打个滚,再次感受刀子般的寒风刮过脸颊,浸入骨髓。他从未如此想念那片严苛的土地。它养育他们,磨砺他们,最终也打倒他们。即使如此他依然热爱着她。他几乎不能相信霜狼氏族只在那里生活了一代人的时间。
萨塔娜收回了手:“好吧,既然你晚上从不肯往火堆旁凑。说真的,你们的血管里流着的难道是冰块吗?”
“或许吧。”乌利说。这种天气对他来说确实不够冷,在积雪没过他的膝盖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和其他兽人一起挤到火堆旁的。
“霜狼。”萨塔娜摇着头说,仿佛这个词就解释了一切在她看来显得怪异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