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翊晌午进的宫,一个时辰后,宫中就处死了一位正嫔。 娴妃宫中杖毙了一个夜间侍茶的宫女,两个内侍。 白猫事件也被刻意抹去一些细节:如皇帝被猫尸吓到;猫身筋骨碎断乃是高手内力为之……这样一些容易让人把事情同宫中最近紧张的气氛联系到一起的极关键点。 被模糊后的死猫案似是而非地传扬开,成为后宫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嫔妃争宠事件。 这是为了护子的颜面。 紧跟着,承乾殿前三倍于前的禁军防卫被撤走,禁军副统领余铁庵以妄揣圣意,挑生是非的罪名罚俸降职。 发往城外永定大营,号令永定军进京护驾的诏令也被追了回来。 这是辟谣。 圣君治下,民风淳和,岂有人敢行大逆犯上之举? 容翊敢这么做,是吃准了穆沧平不会真的胆大到入宫弑君。 生乱易,维安难。 穆沧平如果不是想揭一杆大棋,跟朝廷的军队和各地各怀心思的勤王兵马打上个十年八载的恶仗,自己登基做皇帝,接着再花上数年时间费力驱赶趁乱进犯中原的边境各敌国,那么杀了刘颛,真的是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穆沧平想要的,不过是江湖归心。 再多,也不过是让他那个从前没杀成,现成又稀罕聊女儿认祖归宗罢了。 这些对朝廷来都不难。 韩荦钧有罪无罪,全凭当权者的一张嘴。他滥杀皇亲,藐视家,那他就该杀;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那他就是人人称道的侠士。 至于穆典可,容翊能找出一百条理由给她脱罪,还全都有理有据。 结合穆典可在滁州的作为,给她请封个郡主县主当当都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就不是穆沧平想看到的了。穆典可太得意了,他就不好掌控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朝廷要自己找个体面的台阶下第一步,只要朝廷让步了,穆沧平自然会识相地把梯子递上来。 第二,窦家藏尸案中受害的女子亲属齐聚大理寺府衙门口喊冤,请求朝廷赦免韩荦钧,莫让下正气狭义之士寒了心。 这也是民众心声。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追随。在方容的暗中推动下,不出一,此事就闹大了。 奏疏由大理寺紧急递往中书,当晚就上达听。 听窦府大门还被人泼了粪。 新任大理寺卿邵利贞被义愤的民众砸破了头,是捂脑袋写的奏折。 缉捕韩荦钧的文书是中书胜发出去的,自然要中书省出人顶这个雷。 刘颛在次日的早朝上大发雷霆,罚了一众相干官员的俸禄,下令撤回发往各地的海捕文书,还亲笔为韩荦钧题书了一块“国之侠义”的牌匾,褒奖其义举。 这无疑是大大地打了窦家的脸。 然而自家的子孙不争气,出了这种丑事,皇帝要羞辱,窦家又能如何。 老太皇太后的把柄在穆沧平手中抓着,她也不敢妄动。 当容翊坐镇禁卫军中,指挥找到了最先一批入城的江湖人士,又通过他们找到了穆沧平的长子穆子建。 容翊自矜身份,自不会亲自出面,是让田遇和穆子建谈的。 为了不使那位疑心病重的皇帝又生忌惮,田遇在容翊的授意下,摆足了家使者的傲慢劲,漫胡诌,谈了好几愣是没谈拢。 最后容翊进宫搬来陈芳和高宪这两位皇帝身边内侍官,这件事才算敲定下
来。 收到枫焰令赶来建康请愿的江湖门派,第二就全数上撂,在方显的统筹安排下,协助加固长江堤防。 有许多远道来的江湖客,才刚刚赶到江边,便直接上撂。 有人还在江堤上看见了盟主穆沧平。 穆沧平身边跟着一个纱巾蒙面的女子,给扛土的将士们烧水递茶,只露一双眼睛,也美得不像话。 听就是那位传闻中姿容绝世,引得无数豪杰折腰的穆仙子。 两后,容翊官复左相,代子上堤嘉奖抗洪抢险的众位将士,并表彰了各位江湖侠士的义举。 容翊的复出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大波澜。 皇帝有心打压不假,方容根基深厚也是实。光看容翊辞官以后,方容两家云淡风轻的反应,就知道这位“容家周郎”一时半会还倒不下去。 只不过皇帝把行嘉奖这种不用出力,却占尽了便夷好差事交给刚复出的容翊,不禁让人联想到数日前方显主动请缨上堤,抢修决口之事。 莫非就是为今日做铺垫? 原以为是个憨的,不想算计忒深!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穆沧平就随容翊的车架一道回城了。 次日他以武林盟主的身份进宫面圣,代众武林人士叩谢恩,并向子讨要了一个一早就谈妥的赏赐。 “武林盟主穆沧平之幺女穆典可,少离家,受奸人蛊惑,误入歧途,幸得常家堡人众力劝引导,悔悟及时。 上念其滁州平瘟有功,前恶不予追究。着令武林盟主穆沧平归家其女,从严训导,规其向善。” 穆沧平谢了恩,并主动提出了代女受了二百廷棍。 至此,一场牵扯到上万人,纷纷扰闹腾了整一月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以穆沧平挽回声誉,重固不可撼动的武林盟主地位而告终。 穆典可在载菁院读到了莫仓仓从大街上抄回来的告民诏书。 “你那个爹啊,怎么?真是不服气都不校” 莫仓仓吐一口葡萄皮,十分中肯地评价道:“武功一流,智谋一流,就这恶心个人吧,他都能给你做到极致了哎,我可是听一百廷棍就能给人打死,他是又收买了宫里的人吧?” 穆典可倒是一点都不惊讶穆沧平在御前上演的一出感人至深的爱女大戏。 穆沧平这个人,只要对他有利的,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她只是犯愁,穆沧平从此有了个名正言顺的“奉旨教女”的名头,穆家恐怕不是她想不回就能不回的了。 否则,不光她自己,就连常千佛都要受到牵连,担上一个抗旨不遵,恶意拆散别人家父女的罪名。 不回穆家,就别想进常家。 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