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汉军将士利用有限的船只舍命营救,那么燕王臧荼之子臧衍肯定就得打破纪录,一举成为楚汉战争开打以来汉军一方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了。
然而即便如此,臧衍被汉军将士用小船救回济水北岸后,身上还是发现了十余处轻重深浅不一的伤口,才刚被抬到周叔的面前就昏迷了过去,能不能再救回来,就是汉军和燕军的军医都不敢保证。
臧衍本人尚且如此,当然就更别说燕队了,因为正值汛期的济水大河阻拦,连夜过河的万余燕军将士中,竟然只有不到千人从各处河段逃回了济水北岸,余下的大半被杀,超过两千士卒被俘,再剩下的尽数失踪失散,几乎全军覆没。
汉军凌敬所部也遭到了重创,阵亡、失踪加被俘共计接近五千人,牺牲校尉一人,千人将六人,包括多名少帅军老人在内的基层将领不计其数,凌敬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伤。水流遄急的济水河面上密密麻麻,飘荡的尽是汉燕两军的将士尸骸,济水南岸的地面上死尸横七竖八,同样大部分都是汉燕两军将士的遗体。
面对着这样的空前惨败,汉军将士当然普遍都是神情凝重,沉默无声,军心士气一起受挫,汉军决策层的文武官员则是个个心如刀绞,纷纷扭头不忍去看河面和济水南岸的惨景,不慎中计的周叔更是眼中含泪,双手关节攥得发白,心中懊悔到了无法描述的地步。
还是在确认了济水南岸已经没有了幸存的汉燕两军将士后,从头至尾亲眼目睹了这场惨败的汉军郦食其才挣扎着下了马车,走到周叔的身边,语气温和的说道“周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此战虽然惨败,但是我们的整体实力没有受到影响,用不着放在心上,等齐国那边送来了足够的渡船,我们再渡河报仇不迟。”
周叔点点头,强打精神说道“这一战的责任是我,是我一时大意,误中了贼军奸计,才酿成了现在的后果。传令下去,好生救治我们的负伤将士,再明白告诉我们的将士,就说我会主动上表,向大王说明原委,请求大王降诏处置。”
“周将军,没那个必要吧?”郦食其强笑说道“老朽刚才不是说了,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偶然吃一个亏十分正常,将军你何必如此自责?”
“如果不这么做,我没有脸去见这些阵亡的将士家眷。”周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收兵吧,回营去商量怎么找楚济贼军报仇。”
命令传达后,垂头丧气的汉军将士开始列队撤退,郦食其和周术等人也面无表情的乘车回营,周叔却并没有急着掉转马头,而是继续眺望济水南岸正在欢呼雀跃的楚军联军人群。然后仿佛是心意相通一般,一名西楚军的中级将领打马越众而出,小跑到了济水岸边与周叔隔河对视,尽管距离极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当初在少帅军时也和韩信的见面次数极少,但周叔还是猜到,那人十有就是项康一再要求自己小心应对的韩信。
“不错,你这匹夫确实厉害,不过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的较量才刚开始。”冲着那人说了这句话,周叔这才掉转马头,策马行向自军营地,神情还逐渐恢复了平时的坚毅镇定模样。
“派人去和齐国联系,叫他们多派军队护送船队来历城助战,防范楚济贼军出动船队,拦截他们的船队。”这是周叔在回营路上就颁布的命令。
相应的,隔河目送周叔离开之后,韩信回到了项庄的面前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道“左司马,接下来我们必须得立即挑选熟练水手,组建临时水师,多派人手监视济水下游,一旦发现齐国贼军给汉贼送来船队,就要全力拦截,千万不能让齐国贼军顺利给汉贼送来足够的渡船。”
还是来看汉军这边的情况,收兵回到了营地后,汉军重臣郦食其不顾自己病情未愈,坚持又来到了中军大帐与周叔见面,向周叔进言道“周将军,虽然我们的兵力已经足够,但是为了确保取胜,减轻我们的渡河压力,我们最好还是催一催齐王田假,让他尽快派遣齐国主力从驰道西进,攻打楚济贼军的侧翼,也接应我们的军队过河。”
“我也正有此意。”周叔答道“不过我现在非常担心田横,我们要齐国出动主力给我们帮忙,田假那边肯定会要求我们先把田横从齐地调走,那个匹夫本来就是被我们用计逼着起兵的,现在我们又要逼着他放弃已经到手的城池土地,离开齐国来接受我们的整编,只怕这个匹夫不但不肯听命,还有可能会倒向西楚贼军一边,反过来替西楚贼军暂时牵制住齐队。”
“将军勿忧,我有一计,可以担保让田横匹夫乖乖从命。”分封制的支持者郦食其献计道“我们只需要答应田横匹夫,在攻灭田达之后封他为济北王,他就一定会立即从命西出齐国,到时候他为了王位一定会与楚济贼军死战到底,齐队也可以后顾无忧,全力帮助我们破敌。”
也还好,旁边的商山老头周术和崔广不但是分封制的反对者,还政治目光更加长远,马上就说道“周将军,万万不可如此行事。郦大夫,不要怪老朽我们反驳你,先不说我们大王素来不喜欢分封,一心想效仿始皇帝统一天下,就算我们可以暂时委屈求全,剜肉补疮先封田横匹夫为济北王,恐怕也很难让田横匹夫为我们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