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蘅衣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在父母兄嫂个个都忙得晕头转向时,她却换上男装,和几个半大不小的侄子们大摇大摆地出了家门,熟门熟路地到芳草居听戏去了。
她记得自己上辈子还活着时,就爱黏在兄长身后,听戏赌钱斗蛐蛐。如今这一手玩骰子的绝活,都是以前从兄长那里学来的,也多亏了这颇为赚脸面的活儿,许家的侄子们都爱带她这个“老人家”出来玩。
芳草居的赵掌柜瞧见许家的纨绔少爷们上门来,乐得眉梢嘴角飞起,忙不迭地将一行人领到二楼观戏最好的位置,把这群阔少挨个恭维了一遍,才捧着沉甸甸的赏钱,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今儿戏台上的这出戏,既不是才子佳人的情戏,也不是将军挂帅的武戏,而是一出忠臣死谏昏君亡国,用来借古讽今以史为鉴的主流戏。
向来是看戏为辅闲聊为主的许蘅衣,这回却凝目定神地从头看到尾。
可她的那些侄子们看不出其中的精彩,以致于到了高潮亦是最后一幕,众叛亲离的昏君自刎倒地时,依旧兴致缺缺,纷纷掩嘴打着哈欠。
“还以为会接着演上回的侠客传,没想到竟是这些被茶馆先生说烂嘴的前朝旧事,真没意思。”
“那些陈年烂谷子里也是有趣事的,不过依着赵掌柜的鼠胆,怕是不敢搬到台子上说罢。”
“二哥指的是那个为了救男宠不战而降的断袖太子吧,哈哈,若是哪天这兔儿爷的故事登了戏台,我一定包场三天!”
“这只是其中的一桩。我听说啊,当年成宗皇帝微时,还曾做过前朝一位公主府上的面首。喏,就是这出戏里说的昭阳公主。啧啧,可惜就算赵掌柜换了副虎胆,也找不到敢写这样戏文的人。”
“哦哦哦,这事我也知道。那公主最后的下场似乎还挺惨的,是上吊,还是服毒来着?”
“好像是投河……”
“是车裂。”许蘅衣从戏台上移开目光,看向眼神单纯如初生羊羔般的侄子们,慈祥和蔼地向他们解释道:“通俗点说,就是五马分尸。她亲侄子下的令,她夫婿监的刑。而后,她的尸首大概被剁成了肉泥,扔进护城河里喂了鱼虾吧。”
“天哪,这死法太骇人了!”
“人寰惨事啊!”
“姑姑诳人的吧,好歹是个公主……”
在少年们的惊呼声里,许蘅衣一边闲闲地嗑着瓜子,一边数着楼下或圆或扁的后脑勺,一边不知不觉地陷进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