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正在进行有关预言的常规实验,两名新来的实验员看见伊凡,脸上都不自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手上的工作也停了下来,他们的表现很快遭到了他们的上级——劳伦斯的一顿呵斥。
随着卡梅尔和地球很多政府在军事层面的深入合作,在技术上互相之间的透明程度也越来越高,开战之后第一个星期,劳伦斯就因为曾经在卡梅尔的魔法研究工作,被再次调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是他以美国人的身份参与实验。
对伊凡的到来,劳伦斯并没有觉得奇怪——从他当年在卡梅尔的时候,伊凡就一直很关心魔法方面的科研工作,尤其是魔法原理实验室,虽然一直以来,实验室几乎没有出过太大的成果,但伊凡总是坚持每隔一两周时间就会来关心一下相关的实验进度,即使最近因为战争爆发,他仍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私下里提到这场战争的时候,伊凡总是说,真正能够影响这场战争胜利的因素,可能并不是前线的战斗的胜负,而是实验室的成果,当年美国人用一颗原子弹宣告核子时代的来临,比起战场,实验室是更能创造奇迹的场所。
几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实验员的张盛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劳伦斯当年离开的时候,魔法原理实验室几乎沦落到要解散的地步,比起魔法应用实验室,它出的成果实在是太少了,但伊凡一直坚持将这个实验室保留了下来,有一段时间实验室无事可做——没人知道该怎么研究魔法的原理,伊凡还亲自筹划过几个项目,参与过一段时间实验进程。
在实验室最初的“劳伦斯”时代,实验室的实验目的就是找出能够解释魔法的理论,并根据魔法在实际中的表现逐渐修改这个理论,就像地心说、日心说、万有引力的变迁一样,但因为魔法性质的诡异,特别是还掺杂预言魔法这种和科学毫不相干,听起来就玄虚的东西,就好像研究万有引力并不困难,但要是加上“第一推动力”问题,就足以让天才的牛顿都为之困惑,所以劳伦斯在面对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
后来有段时间汪铭管理魔法实验室,曾一度改变了研究方向——汪铭并不是正规科研人员出身,他只是根据自己对魔法的理解来尝试解决这个问题,在他管理实验室的阶段,他还是主张培养更多会“预言魔法”的施法人员,因为他相信所有的科学都是从实践开始,魔法应用实验室之所以能够不断的出成果,最大的原因就是空间魔法被最大的“标准化”,让研究的门槛大大降低的同时,也飞速的提升着研究的效率。
但他这个想法还是遭到了失败——就从他自己身上,尽管伊凡毫无保留的尝试教他预言魔法,但他一直无法掌握,几个月的学习坚持下来,就跟当初没学一样,因为自己的这次经历,他不得不承认,伊凡嘴里的“预言”魔法很可能只有法师本人能够使用,和法师的身份一样,它是一种天赋。
接下来实验室就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伊凡主导的阶段——伊凡本身是掌握预言魔法的,而预言魔法不能被其他人掌握,这就给研究带来了一定的便利,在这几年时间内,也终于出现了一些成果,当然,是对预言魔法本身的研究成果,和魔法真正的原理还相差甚远。
首先是最重要的一点,预言魔法只对本位面有效——或者换句话说,只对被意识感知的位面有效,这个性质伊凡很早就有切身体会,当年他在避难所里的时候,对何时自己会有危险是毫无概念的,也无法预言,只是在实验室中,他用更严谨的方式验证了这一点——比如在一个额外切割出来的位面,让实验员脱离意识网,在那里掷硬币,这是最简单的预言形式,但伊凡始终无法做到。
第二点性质和第一点有点类似,或者说,是第一点性质的另一种表述——预言魔法无法预压预言者概念之外的事物,当时在验证这一点的时候,实验员选择用橡皮泥捏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神话人物,这个神话是伊凡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当时实验员只告诉伊凡,他捏了一个橡皮人,让他预言有关这个橡皮人的信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随后当实验员告知他有关这个神话的具体细节时,伊凡却一下子知道,他口中说的就是这个让他猜的橡皮人。
伊凡把这两种性质定义为“空间局限性”以及“认知局限性”,两者在很大程度是交叉的,但又各有不同,从前者可以了解到,预言既然会受到空间限制,那必然在某些内在性质上,有和空间相关的东西,这一点不难理解,就好像说一只台灯插在左边插座能亮,却在右边插座熄灭了,那台灯“亮”的本质肯定和插座相关,后者的理解方式也是一样的,而且在伊凡看来,“认知局限性”很可能也和平民不能掌握预言魔法这个性质相关联。
具体的实验伊凡做了很多,除了确定预言魔法的这两个性质,还对预言魔法和现实的偏差做了一定的调查——最简单的实验办法就是拿来一台摇奖机,在摇奖之前让伊凡预言摇出来的数字,用这种方法得出的结果非常精确,几乎就是百分之百,但如果换一种方式,把自动摇奖改成人手动摇奖,结果就会出现偏差,这个偏差很大程度上还和摇奖人员是否知道自己的行为被预言相关。
这个理论并不新鲜,许多有关时间旅行的描述就曾表现过这一点,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混沌理论,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大洋对岸刮起飓风,在从法师做出预言,到预言结果出现的过程中,预言中的“有效”信息被透露的越多,对结果的干扰也就越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好像预言者自己看到了未来,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于是做出了某些调整行为一样,如果让预言者预言自己下一秒会说什么话,他能做出预言,但他又会因为这个预言而改变原来想说的话……
从这个现象也可以了解,预言并不是万能的,敌人拥有这种魔法固然值得警惕,但还远不值得害怕。
劳伦斯重新接受这个实验室的时候,他从伊凡那里得到的,关于魔法的结论就只有以上这几条,要是换做几年前的那个劳伦斯,也许又会根据这几条性质,冥思苦想一堆理论,再企图提出相关实验证明……
但现在的他,在对待魔法的态度上,已经和过去的他截然不同——虽然这几年已经远离了魔法方面的研究工作,但在回去之后,劳伦斯一直没有停止对这方面的思考,魔法对他的挫败就像在他思想中落下一个伤疤,这伤疤已经牢牢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