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完了这个故事,神游了一会儿,但是他的思绪马上被拉了回来。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已经发福的肚子上,大拇指和食指对扣着,突然,他跳了起来,举着右手,做了一个灵光的动作。
“我得让我女儿离开泽中。”
此时,他的大女儿欧阳莼就立在门边,她真怕爸爸说出这句话,可是当着客人们的面他居然就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这是他发出的命令——而且不可收回,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冲了进去。用她执着而纯真的声音恳求道
“爸爸!我不想离开那儿。”
对于一个乖女儿来说,讲出这句话无疑激起了父亲对女儿宠爱的底线。她的父亲正带着惊疑的神色,吃惊地望着她。但是奇怪的是,她竟一点儿也不害怕,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脸上却洋溢着因爱情带来的幸福的激情。
“爸爸,我喜欢那儿!”
她看到爸爸的眼神掠过一丝悲凉,两支眉毛也坍塌了下去,就又平时那样撒娇似的语气说“我真的喜欢。”
“我的宝贝,可是你还没有长大,你的未来需要大人来帮你做决定。就像以前你因为吃多糖而不得不去拔牙,爸爸到现在还后悔,应该在吃糖之前就纠正你的习惯。现在你必须得听爸爸的,离开泽中,那里离家太远,总之,下个学期还要艺考,总之,哎!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他的语气平缓有力,态度诚恳坚定。欧阳莼知道就像开学时她被送入泽中一样,她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但她此时还是要表示最后的抗拒,她几乎是哭着冲回二楼的房间的,并且在楼梯上狠狠地跺了一脚。
欧阳洁知道她的姐姐有心事了。神公只是笑呵呵地张着嘴,对于老友的家事,他一向采取袖手旁观,而他的儿子刚刚上法律大学二年级,少年得志,心中满是骄傲和激情,对于医生的家长作风,他非常愤慨,眼看一个柔弱少女在一个严肃的家庭中承受着压力和痛苦,就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激动地说“伯父,你还是听听您女儿的意见吧!”
“是啊!爸爸,姐姐已经十八岁了。”妹妹也在一旁开口了。
真是天翻地覆了!医生心里非常恼火,他的妻子对他虚以委蛇,含糊其辞,现在他的女儿也要忤逆他了。他浑身颤抖着,面孔涨得通红,踱着长长的步子,从窗口到门边,再从门边到窗口。
欧阳莼在楼上仔细听着,如果爸爸此时大吼一顿,或者大骂一顿,她倒不觉得难受。现在爸爸却一声不吭着,或许他早已猜测到女儿有事故意隐瞒他,或许他在为自己明年大学的着落干着急。她只要一闭上双眼,爸爸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讲话时憋红的脸就会跳进她的脑子。
在这个家,爸爸为她操碎了心,她是多么爱自己的父亲啊!
他只要一难受,就会去抱那个陈余生送给她的娃娃,她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和他见上了一面了,说说自己的想法,派遣自己的心事,她不能就这样憋着,仿佛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他们约好了在一个她家附近的茶餐厅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