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黑蒙蒙一片,看不见星星的踪影。
走过明亮楼房窗外,黑压压的房影仿佛要倒塌下来,投在石子路上的昏黄灯光,像垂死的老人最后呻吟般微弱,却让陆伟有种灼伤了眼睛的感觉,贫穷比黑暗更可怕,偏偏他被这片可怖包裹着,似乎随时随地会被淹没。
帮人当小工的一天结束了。
陆伟拖着疲倦地身子回到家门口,他满头乱糟糟长发已经许久未剪,黑黄的脸上,布满了水泥灰,身上一件破烂看不出颜色的尼龙衫,稍稍一动便抖落几星尘土,随着北风晃动,脚上的解放鞋已经坏了一个洞,大脚趾都要窜出来了,寒冷的夜风仿佛述说着他的辛酸。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忽然,惊疑地发现门上的锁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伟吓了一跳,别不是来贼了吧?虽然屋子值钱的物件才一口大铁锅,可他还是匆匆忙忙推开门,生怕赖以煮饭的大铁锅被人偷走了。
屋子黑漆漆。
蓦然间冒出一个清脆苦涩的女孩声音,“哥。”
“君君!?”陆伟站在门槛边上惊疑不定,他努力睁大眼睛往里看,隐约瞧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记忆中缺了半个角的桌子旁边。
那边传来确信的声音,“嗯。”
陆伟不知道妹妹怎么突然从学校回来了,他急忙在黑暗中摸索,总算在桌子底下触碰到平时舍不得点的煤油灯,又从灶边找到盒装火柴。
滋啦,伴随着刺鼻地硫味,火焰在小木棒上燃烧,他小心翼翼伸出左手呵护着火焰,慢慢凑到早已发黑的灯芯上。
点燃了。
陆伟才如释重负地把玻璃罩盖上去,总算没有再浪费一根火柴。
屋子里骤然亮了起来,或者说,缺角的四仙桌一圈亮了起来。
他这时候才有空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妹妹,不看还好,一看心一惊,妹妹低着头的脸上满是泪水,眼泡都哭肿了,好像遭到什么委屈,最宝贝妹妹的陆伟莫名来火,捏着嘎嘣响的拳头恶狠狠道:“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是谁?我揍他去!”
陆君君慌乱地伸出打着两三个大大小小补丁的袖子擦脸擦脸上,哽咽道:“不,不是,没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