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极其激荡的心情,这才压着恼火问道:“九公子高看我们这些卖力气的人了,我这儿有什么可以与您合作的?”
“当然有。”越千秋自信满满地迸出了三个字,见李力儿浑身绷紧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就笑呵呵地说,“只不过,我虽说是不请自来的恶客,可好歹也算是客人吧?懂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李帮主难道就请客人在院子里说话?”
李力儿踌躇良久,终究还是决定姑且听听越千秋说什么,当即侧身伸手请道:“那就请九公子到屋子里说话,只是陈设简陋,九公子还请不要见怪。”
眼看越千秋笑着往里走,小猴子却多了个心眼,直接窜上房顶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居高临下说:“我在这儿望风,越九哥你有什么事吱一声。”
知道这与其说是望风,还不如说是生怕自己骤然发难,李力儿眼神一闪,落后越千秋一步进了居中那座屋子。
一进屋子,越千秋就闻到狭窄的堂屋里混合着汗味以及饭菜的气息,居中的一张大方桌油腻腻黑乎乎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是油污还是其他。除了居中的椅子,只有几张条凳,大多是修补过的。地面凹凸不平,不少地方都已经崩裂,稍不注意就可能被绊个狗啃泥。
他那嗅觉虽不如小猴子敏锐,可也被这股味儿冲得微微一皱眉。
对于这辈子投胎在哪家都不知道,却遇到了越老太爷的越千秋来说,他真是第一次踏足如此糟糕的环境。
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李力儿正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因此他直接抱手一笑道:“李帮主确实令人佩服,能够把兵带好的是人才,但能把乌合之众捏合在一起,却是英豪。”
对于越千秋就这么一口咬定他的身份,李力儿也懒得多辩解什么。破衣烂衫的的他毫不客气地直接往正中椅子上一坐,正要嘲笑越千秋瞧不起自己这破地方连坐都不敢时,他却只见越千秋东张西望之后,直接跳上一张条凳,竟是一屁股在那张脏兮兮的桌子上坐下了,他不由得收起了最后那点鄙夷不屑。
“九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能帮萧敬先做事,还在这种地方隐藏了这么久,我当然不会痴心妄想让你叛了他,毕竟我和他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城中兵马有什么骚动,力气帮的人被你组织起来将乱兵弹压下去,你的人死伤且不提,日后怎么办?”
越千秋眯缝眼睛,微微笑道:“萧敬先和我们不会一直呆在固安的,我们一走,这儿又是北燕的地盘,你和那些已经打上了萧字印记的人能留在固安么?不能吧。那么,你们要么离开固安,继续找地方潜伏,从头开始,可你敢保证没有聪明人记下你们做的事,回头向朝廷告发?一旦朝廷发下海捕文书,你们在北燕还有立锥之地吗?”
他一面说一面屈下了另一根手指头:“要么,去当流寇。可北燕皇帝这一次是挟怒而来,要是我没猜错,他就是丢下上京不管,也要把这固安城附近的流寇好好清一清,所以这也是死路一条。”
“再要么,你们跟着我们南下投吴,可且不说大吴是否会接受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就说你们之中大部分人,恐怕也是不愿意叛离故国的吧?”
说到这里,他才双手往大腿上一搁,双手托着下巴,笑呵呵地说:“所以,一旦暴露,你们就几乎无路可走了,你忍心拖着那么多敬爱服膺你的人走一条绝路?”
李力儿在越千秋逐条分析的时候,就不自觉地轻轻捏着拳头,然而,那咔咔作响的声音却在越千秋最后一句话时戛然而止。他微微垂下了眼睑,心情挣扎。明知道自己是死士,阖家老幼都是萧敬先妥善安置,这条命卖了也是应当,可下头那些弟兄们,那却都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