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越千秋刚刚挥舞毛巾驱散水汽的福,萧敬先此时此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越千秋的每一丝表情和动作。因此,他的目光倏忽间就落在了那条毛巾上。
如果真的是一般人不习惯有人共浴,觉得别扭,毛巾不应该都是扎在腰间下身吗?越千秋这拿着毛巾遮掩肚子是什么鬼?还是说……遮掩的不是肚子,是后背?
越千秋也立刻注意到了萧敬先的眼神,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暗埋怨自己反应过度,自曝其短。然而,这时候再要把毛巾拿下来,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他索性若无其事地背靠着浴池那光滑的墙壁,没好气地说:“喂,我都说了不习惯有人,你没听到吗?”
“哦。”萧敬先意味不明地答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可我才刚泡,你要走自己走,我习惯了大清早的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眼见赶不走这家伙,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别生气,别上当,这时候站起身跑路,万一背上真有点什么给萧敬先看去,那才是天大的麻烦。当下也懒得再说什么,甚至都没劳神去问问,萧敬先从聂儿珠口中问出了什么,干脆自己也泡在浴池中闭目养神。
然而,他不去搭理萧敬先,不代表人家不会过来搭讪。就在他半睡半醒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时候,却只听到一阵水声,睁开眼睛一瞧,却只见萧敬先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吓了一跳的他本能地浑身肌肉和神经一同绷紧,下一刻,萧敬先却率先笑了一声。
“你小子的定力果然还是一如从前,不动如山。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那个吃里爬外的刁奴说话,我还不至于全信,但是,他既然能和裴家的人勾勾搭搭,难保不会和更多的人说某些对你不利的话,比方说,你的身世也许会被他瞎掰出很多个版本。你可以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这世上更多的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曾参杀人。”
越千秋那张脸顿时变成了黑色。自从当年的金枝记之后,他最恨的就是给自己安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所谓神秘身世,之后的六七年也确实太平了一阵子,可谁曾想他不过跑了一趟北燕,结果那身世的一点零版本就升级成了二点零,甚至还可能多出了二点一二点二!
他竭力按下骂娘的冲动,瞪着萧敬先道:“你昨天晚上还让我好好去接收你在金陵打下的那片基业,结果你的人半夜三更险些放了毒物进来咬死我,而你现在又说,他是吃里爬外的奸细,还和外头人勾勾搭搭,很可能散布了对我不好的流言?”
“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的人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敢说不知道?”
萧敬先知道以越千秋的敏锐,必定会质疑这一点,面上那笑容须臾收起,却是往水池旁边走了几步,突然在池壁上一撑,直接跃出了水。出水的同时,他手中那白色软巾在腰中顺手一围,继而头也不回地耸了耸肩。
“聂儿珠心里有鬼,我是早就知道。但是,他确实是当年跟着我姐姐失踪的内侍之一,我当然可以在收容他之后就不顾一切严刑拷打,撬出消息来,但我不喜欢这么简单粗暴。只不过没想到英王昨天那件事,竟然会导致他和外人勾结向你下手。这是我的疏忽,我道歉。”
萧敬先正想继续往下说,外头却已经传来了小胖子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晋王殿下,你在不在?大清早醒来我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所以过来洗个澡……”
腰间围着一块大毛巾的小胖子径直冲进来,却是和萧敬先撞了个正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敬先就微微颔首道:“千秋在里头,你们哥俩好好说话,我先出去了。”
小胖子有些意外地看着萧敬先扬长而去,随即异常郁闷。他和越千秋有的是机会慢慢说话,用得着在这种裸裎相对的时候说?
可是,萧敬先走都走了,他已经说了是来洗澡的,这时候追出去未免很不成样子。因此,他只能悻悻入内,看到池子里发呆的越千秋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时直接扑通一声跳下了水,溅起了漫天水花,更是形成一道水浪朝着越千秋扑了过去。
他满心希望越千秋被那热水浇个满头满脸,然而,让他极度失望的是,越千秋只是解下身上软巾,随即漫不经心地挥动那软巾在面前水面上猛地一拍。倏忽间,他刚刚带出的巨大浪头就以比去时更加疯狂的速度和力度倒卷了回来,差点把他直接给拍进水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