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散乱地铺陈于案,瑾王提起笔,龙飞凤舞书下和离二字。瑾王竟欲一封休书打发王后回陈府,古语有云:士可杀不可辱。尔酌倘若当真被遣回,必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王后掐我时用力过猛,以致此时我依旧有些心惊胆战,面上却强装镇静。
王后早已被瑾王的贴身护卫制住,此时只能瞪着眼睛凄厉地望向我,她以为的“沈念安”。
一抹蓝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在见到我时一晃失神,竟生生跪下拉住我的衣袖道:“娘亲。”瑾王方才未曾仔细瞧我,此番听得凌珉呼唤之声,手竟一顿,抬头看了看我“阿珉,你糊涂了。她同你一般大,如何会是你的母亲。”
我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王上所言极是。更何况然璃怎会有公子母亲那般令人惊艳的容貌。”
凌珉慌不择路地放开我的袖子,跪着蹭到瑾王的面前“父王,儿臣从未见过母亲的真容,这些年唯有睹物思人,一时情难自禁。”言语间竟是声泪俱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似乎在狠狠地将眼泪憋回去。
这一举动反倒似是牵引动了瑾王的心,沉下眼眸说道:“阿珉,你是要成大事之人,如此作态成何体统!”此时被押着的王后见到凌珉,情绪甚为高昂,竟掩不住面上可怖的笑意说道:“沈念安,我毁不了你,便伤了你的儿子。”而后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近乎刺破耳膜。
陈疑香可使人精神错乱,加之王后性子跋扈,实则没有太多心机,不得不说,她从来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就连她看不起的妹妹颦影,都比她稳重许多。她大抵是当真将我当作沈念安了,言语间满是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之感。
此言一出惊众人,凌珉起身至王后身前,怒喊道:“够了!你曾害我身受重伤,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不得污蔑我娘亲半分!”这句话的信息量委实过大,我思虑了半晌方才明了,王后的手竟伸向了凌珉。
瑾王问道:“阿珉,此言当真?”凌珉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听闻瑾王问话,又道:“父王,我从不愿你为难。”瑾王顿时心疼起了这个儿子,不过寥寥数笔,休书已拟好。王后被押着按了手印,哭哭嚷嚷间显得颇为吵闹,瑾王挥手命人将她丢回陈府。
这是瑾王的家务事,我不便多言,秦贵人此时退回我的身旁,小声说道:“这下你不必担心了罢。”我牵住了她的袖子,擦了擦手心的汗,而后转为紧紧地攥着,紧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住手!”这时,门口一声疾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来者正是陈贵妃,陈颦影。她匆匆踏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在瑾王的面前。
瑾王不解“你这是做什么?”陈贵妃满目凄凄“王上,她究竟陪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这样对她。”瑾王“哧哧”一笑道:“本王的后宫真真可谓是其乐融融,没有半点纷争,如今就连废后,你都要为之求情?”
若论冷酷无情,瑾王当属凌国第一人,瑾王的情,早已给了一个唤作沈念安的女子。
陈贵妃素手抚小腹,声音颤抖地说道:“王上可害记得颦影这可怜的孩儿,他可是被活活踢死的啊!”瑾王脸色甚是不佳,闻言眸中终是划过一丝不忍。“那些人本王都已处置,你素来通情达理,不要太放在心上。”
“在阿瑾心里,颦影原来一直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字字道来,尽是苍凉。
得福道:“大胆!尊卑有度,娘娘岂能直呼王上的名讳。”
陈贵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勾起一丝绝望的笑容,我不由心下一惊,心中该是有多么深的痛,才会流露出这般的神色。“事到如今,想来王上不会再改变心意。颦影亦不愿令王上心烦,只是还有一桩心愿未了,恳请王上为安雅郡主与云子临将军指婚。”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印,昭示着她的用力之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