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曼琪打电话过来,她的声音显得很无奈。昨晚受到星原刁难时,若不是杜学长及时喝止,星原不受压制的情绪不知道要爆发到什么地步,而曼琪只是在一旁默默站着。但我又怎能怪她呢。杜学长和星原不同属一个公司,自然可以从中调停,而曼琪是星原的直系下属,一言一行都必须小心翼翼。
这几日向望月先生汇报新闻时,我常常走神,想着星原那日的激动眼神。望月先生抬头问我:“有什么事?”我只是摇摇头。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望月先生和同事们忙碌不已。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让它随时间散去,对于生活上不碍事的小烦恼,我从来都是这样处理的。
那日吃饭时何正魏问了我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单位,这几日便常常来接我下班,手里总拿着他母亲给我做的点心。很多时候,我都推说自己加班、或是下班后要和同事去聚餐,但总抵不过他的耐心。
我约了周末和梦月姐姐一起到早稻田的神社橘家拜访,前一天晚上到大久保何正魏母亲的点心店去买些中华点心作为上次受到橘家招待的回礼。进了店里,大婶多日不见我,对我十分热情。我谢谢她总是给我做点心。环视店里,没有了中秋夜拥挤火爆的生意,清淡稀松,一切仿佛回到从前。人们的新鲜感总是很难保持的,汤圆吃多了,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大婶热切地望着我,跟我说起何正魏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细小的事情。她说她从未见到儿子对女生这么上心过。她小心翼翼地不替儿子把话说破,只是暗暗传达着他们母子俩对我的好感。
我感激地走出店门,心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我感受得到何正魏对我的好感,但他也应该察觉得到我对他的躲避。他一切都好,但和他的交谈、相处,并不能让我感到超出朋友间的感情。反倒是他一点点地增加对我的付出,让我愈发承受不知所措的负担。
对于如何进入一段感情,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经验可言,但我的理念却和曼琪不同。曼琪主张应该让男方先付出,先不论两人之间的感觉如何,男方愿意倾心为女方持久的付出,是必要的,值得观察的。但我却不这么想。如果一开始就觉得对对方没有感觉,就不应该理所当然地任由对方不断投入。
以前我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任由我怎样回避,对方总是一步步靠近。我只好先把话说破,说我对他没有好感。可对方却像因失了面子而不快起来:“我又没有喜欢你,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误解吧。”虽然被小心眼的男生这样嘲讽过,但我并没有后悔当时的尽早拒绝。不过何正魏的一言一行洒落光明,并不像是这样没有气度的人。
周末了,我和梦月姐姐来到神社橘家回礼。因是前日匆匆和橘大婶联系,这日橘雅希有工作的事情,不在家中。
大婶还是穿着素雅的和服,这次我们在他们家的茶室中,房间不大,比上次的客厅还要素朴。门开着,外面有一湾明净的水池,院子里的枫树叶倒影在池中,染红了静水。偶有银杏树叶无风飘落,秋意正浓。茶道就像大婶的和服,淡雅肃静,喝完抹茶后,还吃了些茶点。这些茶点都是极甜的,配了苦涩的抹茶,倒是相宜。
因心里在意着大婶之前无意间提到的喜爱中国的可怜孩子,我便从何正魏母亲那里多买了很多肉包小笼汤圆饺子小菜,让橘家大婶转赠。她开心地笑道:“那孩子前两天久违地过来了,和雅希聊了很久。我代他谢谢你,他一定很喜欢。”
这一日,何正魏照常过来接我下班,但今日衣着神情都略有不同。我们无言地走着,我已经决定今日与他说清,便打破许久的沉默,不料和他同时脱口而出:“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他这样推说着,我便开口了:“谢谢你这几日对我的照顾。说不定是我误解了,我猜想着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好感。和你这几日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各方面都很好的人,可是很抱歉,我对你没有超出朋友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你继续做朋友。你不要再让阿姨给我做点心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停在那里半饷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略微颤颤地说:“这几天悬在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看我不解,他继续打着颤音说:“今天,我是想跟你告白的。但我也能隐约感觉到你不想和我交往。我生平不喜欢拖拖拉拉,喜欢一个人就该大方说出来,而不是扭扭捏捏缠着人家。所以,你即便拒绝我,我也是要跟你说出我的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