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骑马带上朱四公子赶紧走呢,”玄衫男子,也就是陆琦低低地叹了口气,看着几乎毫发无损的萧惟闻分外嫉妒,“果然作了高官就是好,就看现在,他们都不敢怎么伤你……”
“马给你,你倒是带着人给我跑啊,”先前朱泓默西山郊外被劫道一事,皇帝专遣了重熙去秘密调查,但却并没有与萧惟闻明言,萧惟闻不明前事,但只一听到马上人是本应还在北上路上的朱泓默,顿时明了此事牵扯不会小,闻言便冷冷笑着射出一箭,言辞犀利而刻薄道,“当谁会蠢得主动带着靶子帮你引开追兵呢,陆子虚,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厚颜无耻、恬不知羞了。”
“谬赞,谬赞,”陆琦细细笑着眨了眨眼,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手中弯刀一转,语调慢慢悠悠间又利落收割下一个人头,“只是萧大人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行了。我们先前明明都见过几回了,不能就因为您贵人自贵、每次都对我等小民视而不见,就真当我们是几年没见了吧?”
萧惟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袖里匕首狠狠扎进往朱泓默那里扑的黑衣人后心,嘴上还不忘刻薄讥讽地回道:“我是记性不行,但不比某些人,厚着脸皮一路从荥阳追到洛阳来,人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体贴周到’之甚……恐怕是养条看家的狗,与他比都要自愧弗如。”
通常情况下,萧惟闻是一直在努力视陆子虚为无物、想努力把早些年由对方给予自己的屈辱尽快全盘忘却。
但偏偏陆子虚这个人,简直是要比宫里的某位还要阴魂不散。
而萧惟闻今天又被自己母亲几次往心窝子里戳,也实在并非“通常”之状态。
陆琦笑了笑,若是单单吵架她知道自己并未必能吵得赢萧惟闻,看情况两人输赢五五开差不多。但只要是一把卫斐牵扯了进来……呵,陆琦心道,我本是看在你出手相助的份上、有心今次就简单放过你了。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主动非要与我提卫斐的。
论吵架陆琦不一定就能吵得赢,但要是在恶心萧惟闻这条路上,尤其是拿萧惟闻误会她与卫斐的某件事来恶心萧惟闻的路上,陆琦还从未失手过。
只见得陆琦面容温柔,一副回忆到了什么极其珍贵美好的事物般,用一种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的温存语调,手上干着最残忍可怖之事,嘴里则怅惘而心满意足地委曲求全道:“我知道,她是心怀天下、有大志向的人……我也从不求能完全占有她。只要曾经拥有、只要还能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只要还能于她有分毫助力,让我为了她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
萧惟闻抿了抿唇,一阵恶寒,晚风吹过,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通通全冒了出来,感觉自己这回是真的连隔夜饭都要被恶心得吐出来了。
萧惟闻磨了磨后槽牙,取出箭筒里的最后一支来,皮笑肉不笑地从牙齿间挤出来一句:“你赢了,论自甘下贱和不知羞耻,萧某自认是远不及你。”
“也预祝陆大夫心想事成,求仁得仁,一辈子满你所愿。”
陆琦还想再笑嘻嘻着地再用一句“呈您吉言”给挤兑回去,骑着马的朱泓默先脸色难堪地插了进来,隐忍道:“两位,能不能等一会儿安全了再回去慢慢吵?”
陆琦只好叹了口气,停下了自己杀人间难得的消遣,面色凝重地打量了下周遭越杀越多、越聚越多的黑衣人,低低叹了口气,嘀咕了句:“那恐怕今天是再难继续吵下去了……”
而这一点,萧惟闻很快也发现了。
萧惟闻与陆琦对视一眼,围着朱泓默成犄角之势互为倚靠,低低道:“这样下去不行,人来的越来越多。这条道应该是被人提前清过场,你们撞进对方瓮中捉鳖的陷阱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