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辞是在明德殿内等了很有一会儿、久等不至人回,这才亲自来寻。
不成想,一个照面,先是卫斐离奇落泪,再是被她莫名其妙逼问自己的这一难题。
不错,尘之自然是裴辞的表字,只是登基后世人避他名讳:早先知道的,鲜少有再敢唤出口;后来遇见的,更不会知晓。
卫斐原先应是不知,而今既偶然看到了他先前画作、问起来了,裴辞当然不会闪烁其词,只毫不避讳地点头应道:“不错。”
话题本应该到此便结束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话。
偏偏卫斐却又不走寻常路地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呀?”
裴辞顿住了。
“尘之”二字是裴辞自己取的。时人给自己取表字时,或许因性情各有不同:有些喜欢文绉绉地引经据典掉上三五斤书袋、也有些却仅仅只是灵光一闪、顺口便取了。
裴辞很难说自己是不是灵光一闪、随心而为,但至少绝对不是前者。他并没有多少取字时的典故名句可以说与卫斐听,故而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简单道:“想到便取了,怎么?”
卫斐长久地静默了。
片刻后,她轻轻地眨了下眼睫,深深地凝望着裴辞不解的侧脸,有些不甘地追问道:“为何就偏偏是‘尘之’二字呢?”
裴辞奇怪回望,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该如何描述呢……总之,裴辞被狠狠给震住了。
他从未见过一双可以盛下如此多情绪的眼睛。
——期待、绝望、恳切、哀求、失望、不甘、激动、愤郁……万般情绪复杂得纠葛在一处,慑人心魄,瞧得人心头一凛。
至那一瞬,裴辞便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容不得他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其实卫斐又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一句问得有多露骨,只是此情此境之下,很多事情,她都再顾不得了。
而正是卫斐身上隐隐露出的这股“顾不得”的疯狂,才更为深刻地刺伤了裴辞的心。